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椳阒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余为妍,卓荦为杰,校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弘,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由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役役,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亡,计班资之崇庳,忘己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
先生说∶「唉!你到前面来!粗大的木材做屋梁,细小的木材做屋椽,柱上的斗拱、梁上的短柱、门臼、门槛、门插、门楔,各用合适的材料建造,用以做成房屋,这是木工的心思。贵重的地榆、朱砂、天麻、青芝,粗贱的牛溲尿、马屁菌,破鼓的皮子,都收藏起来,以备使用时无有遗缺,这是良医的修养。公开、公平地提拔人才,聪明的、老实的各方面的人才都得到任用,沉着委婉的人,可以表现他们特有的美态,卓越超群的人,可以显露他们非凡的才能。衡量各人的长短,恰当地加以分配任用,这便是宰相用人的原则。从前,孟子喜欢辩论,孔子的学说由他而得以阐明,周游列国,车辙遍布天下,最终在不获重用中过完了一辈子;荀子坚持儒学正道,博大精深的理论得以弘扬。为了逃避谗言而跑到楚国,最终被罢免官职,老死在兰陵。这两位儒者,说出来的话就是经典,做出来的事就是榜样,超出了平常的人,优秀到足以进入圣人的境界,但是他们在世的遭遇又怎样?现在我学习虽然勤奋,却还不是正统之学,言论虽然繁多,却未够握要,文章虽然奇妙,却不切实用,德行虽然有一定修养,却没有好好给别人看到。尚且每月领取俸禄,每年耗费官仓粮米,儿子不会种田,妻子不懂织布,出入可骑着马,身后跟有仆人,安安乐乐地吃饭。我谨慎地规行矩步,在陈旧的古书中抄袭一些说法。可是圣明的君主不加责罚,贤能的宰相不予贬斥,这不是很幸运吗?我一有行动,便遭到诽谤,但是知名度也得以提高。被安置在闲散的位置,这其实是本分所应宜的。至于商量津贴补助金额的有无,计较官位品级的高低,忘记了自己的能力要和职位相称,指责那些官长上司的错误,那就等于质问木工为何不用小木条做大柱,批评医师用昌蒲来延年益寿,却想进用没有补益作用的猪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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