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年代的社会行动

2010-06-14
不少公共议题的倡议者,都会利用网台发放相关的消息。
数码科技是反高铁示威与菜园村迁拆事件得以爆发的重要因素。
  数码科技已完全侵入现代人的生活,它一方面为人类带来效率化的社会,另一方面却默默地改变了社会的型态及发展方向。有人认为这是另一次社会革命的契机,似乎是言重了,毕竟科技的突破,跟社会的变化,何者是因,何者是果,始终是鸡与鸡蛋的问题。然而,伴随着数码科技发展而出现的一些观念和社会行为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现况。

普罗大众的参与
  「可能性」是拥抱数码技术者最感兴奋、并经常挂在口边的说法。由于科技大大降低不同社会参与的入场门槛,不论资源、成本、技术都下降至一般人皆能掌握的水平,那些往昔被精英社群垄断的社会参与范畴,渐渐开放予普罗大众。网上创业令不少年青人趋之若鹜,就是依赖这方面的技术突破。当然能否杀出一条血路,并没有保证,还要看其他条件的配合,但网上的「创造」却有一个大变化,就是ProAm观念的出现。

  ProAm是professional amateurism的复合词,意指一贯以来所谓的「专业」(professional)与「业余」(amateur)的界线已经模糊。正因为以前只有专业群体掌握的技术,现在一般人也能操作;而原来只有资金雄厚的企业才能营运的行业,今日小市民也能建立。于是,本来对于普罗群众只能旁观的事情,他们都能亲身参与其中。网络世界的资讯媒体爆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突破点。

  近来,互联网出现大量独立媒体、网志,以至自主网台,它们都按各自口味与取向而发放资讯。虽然未必可能于短期内取代主流媒体的位置,但它们的出现确实改变了传媒的生态。相对于主流媒体面向大众,网上的独立媒体更能顾及小众口味,于是林林总总的资讯都出现于网络世界之中,网民能真正地各取所需。这也是科技令一切变得容易的结果。

互动的Web 2.0
  资讯多样化固然令生活变得精彩,而受众与资讯关系的变化更改变了资讯的流向。不少网民,特别是年青一代,于网上接收资讯的同时,亦会于自己的网志或facebook内将资讯再发放给朋友或追随者。虽然他们不是资讯的创造者,但我们也不能否定他们于资讯传播中的位置。重要的是,网民这种接收与再发放资讯的模式,令到本来由主流媒体决定议题重要性的规律,不再必然。以往新闻报导的头版或头条必然是最重要的事件或议题,但对于网民来说,朋友或群组的看法变得更重要。更何况,网络媒体还出现了公民记者的角色。

  这里又涉及另一个概念在网络世界的回归:产消合一(Prosumption)。同样是一个复合词,产消合一指生产(Production)与消费(Consumption)的结合。说是概念的回归,因为这模式于早期农业经济时代有相类似的运作:务农者会按自己需要而生产特定的农作物。经过工业时代,特别是都市的生产模式,社会上越来越强调分工的重要性,于是生产者跟他的产品变得疏离而没有关系,只是按消费市场的要求而制造。在网络时代,起码在资讯传播方面,产消合一的模式又重现其影响力,公民记者便是一例。

  公民记者顾名思义是由普通公民担负记者的职责。跟主流传媒的记者的最大分别,是他们集中报导自己关心的议题,甚至是自己参与其中的事件,希望能引发社会讨论该议题,并影响政策的制订。这里又要回到ProAm的概念。公民记者的存在意义正正在于打破主流媒体的一些专业标准。传统记者要严守客观持平、不偏不倚的诫律,报导时不应有既定立场。公民记者却要颠覆这个观念,他们认为客观性并非单纯抽离于事件以外的所谓多角度观察,客观性只会出现于刻意的抗衡,特别是抗衡建制力量所控制的话语权。于是有必要于报导中设定立场,不偏不倚不再适用。

公民记者与社会行动
  上述的发展趋势并没有在网民掌握资讯传播权力的地方而停下来。这些网上资讯发放者揭露社会议题的同时,亦会组织行动以图改变现实的状况。讯息发放与组织行动的先后次序当然因应不同情况而有变化,但两者的结合却是网络世界引发的社会行动的常态。这种角色的重叠是科技打破传统分工格局的另一例子。往昔的资讯发放由主流传媒掌控,社会行动则由具规模的民间团体组织。今天,一个普通网民已能一身兼两职,这当然又是科技令组织工作成本低廉,更具效率的功劳。其中,互联网建构人脉网络(networking)的能力有决定性作用。

  当有议题在网络世界曝光并受到网民关注,便会有网民汇聚、讨论,而形成群组。跟现实世界人际关系的建立不同,互联网的人脉网络可以极速地扩散,网络的边界也广阔得多,故网络群组的成员人数可以在短时间内暴升。由于群组的成员都参与,或至少「旁观」了讨论的过程,并从资讯发放者得到相关的资讯,于是跟群组甚至资讯发放者本人彷佛建立了一种个人关系。当资讯发放者摇身一变而组织行动,自然更易于鼓动群组成员参与。反高铁示威的急速演变与扩大,便是在这状态下爆发。

  或许上述所描绘的趋势都有点一厢情愿,因为即使有科技的协助,整个过程当然也并非按一按键盘便能简单达致。网民自主发放的资讯,到底有多少会受到关注?又有多少受众接收?公民记者揭露的议题,有多大程度影响民意的走向?网民组织的社会行动能否形成持续的力量呢?单是科技带来的低成本、低门槛已是一柄双剑,它既易于令大量网民汇聚、参与,但低门槛同时也成为大量网民低参与度的理由。帮手恶搞容易,但持续投入困难。于是,不少议题还未成形便已消散。

  然而,对参与其中的网民来说,或许发放的资讯未必受到关注,或许议题和行动不断昙花一现地此起彼落,但科技令他们得到工具,能将自己所知所想公诸于世,不再永远当旁观者,已是最重大的变化。更何况,在网络世界中,若然「彼落」之后仍有「此起」,也是另一个版本的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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