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名「八十后」青年展开四天三夜反高铁苦行
反高铁和八十后,成了近月媒体的最大关键词之一;媒体近日高度重视此事,与反高铁大规模集会前的零星报导,形成极强烈的对比。某程度来说,反高铁是成功的,因为终于能曝光,终于争取到媒体和社会注意;可是同时也是未竟全功,因媒体的报导焦点存有严重偏差。高铁一事之不受媒体注意,实在令人震惊。它造价近七百亿港元,乃回归以后耗资最巨大的工程,但其具体成本效益却竟然无人讨论,对于它会否仿效西部通道、落马洲支线、机铁、迪士尼等大白象师兄,成为下一个甚至最大的财政黑洞,媒体似乎并不关心;至于其对社区和环境的影响,也是由民间团体来费心披露,而不是由媒体去主动采访。媒体的角色不知到哪里去了,在去年的炎炎夏天,当一众保育人士东奔西走之时,媒体却彷似在冬眠。
处于冬眠状态的媒体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去年八月在元朗剧院出席的两场政府公听会。当时政府的方案已被批评得体无完肤,官员全无还击之力,就连每年的维护成本和总造价等最基本资料,官员也缺乏数字 (事实上到今天仍没有折旧数字) ;至于为何全港就只有菜园村一个地方最适合建车厂,官员也无任何科学或人文论证。但不要紧,在这个世上犯错不是问题,最重要是不要让人知道就可以了。恰巧媒体对这类影响全港的议题的兴趣,都低于其他港闻、娱闻、马闻或副刊的饮食讯息,因而没有派记者来旁听一下。主事官员心里不得不感谢媒体,在隐瞒高铁弊病一事上鼎力襄助。
这是反高铁阵营的最大困恼之一,明知政府高铁方案儿戏,却无法告知普罗大众,唤起他们关心。阵营对媒体的漠视,自是相当不满。事实上这情况甚至持续到十一月底,当时的反高铁大游行仍只有二三千人参加,以高铁问题之广之阔,那出席人数实在不能算是满意;而又由于游行人数不算很多,媒体对反高铁的潜在炸弹仍然不太醒觉,仍觉得这只是少数市民关注的事,对高铁的报导和分析,依然数量不多。但媒体不明白的是,关注的市民不多,正是源于媒体自身的问题,那只是一个由媒体来自我实现的预言。
媒体疏于关心与分析,并不只是在于量,那还在于质。部分媒体或也一谈高铁,但只流于吹水式的侃侃而谈,以随口一说的谬论当作举世真理,遗害社会。一些媒体只管说没高铁就会边缘化,所以一定要通过方案;对他们来说,即使高铁每年要亏损一万亿元公帑,也是要兴建的,那是连最基本的权衡利弊这种中学生论说文常识也付诸阙如,枉为「资深」传媒人。更何况为何高铁总站不设于西九龙,香港就会被边缘化?这种模糊的思辩逻辑,也只限于让社论执笔人沾沾自喜,连部分较精锐的九十后也要嗤之以鼻。这某程度也暴露了本港部分报章社论过于随手的长久积弊,行文深度有如中学水平,愧作小市民的喉舌。
五区苦行终吸引媒体注目
在媒体不就的情况之下,反高铁阵营只有依靠自身力量,去宣传此事。如同电讯商和其他商业机构在街上挂易拉架、派传单,也是方法之一,虽然时间成本高、宣传成效低已能预见,但也是没媒体襄助之下没办法中的办法。「苦行」是其中一个转捩点,你不能不说那是一幅壮丽的图画,终究比娱闻和马闻更具备新闻价值。某些媒体开始把苦行的照片贴于报上,与此同时,我在「五区苦行」上水站派传单时也有此番观察:由于苦行诉求形式独特,吸引了很多街坊注意,从而也令他们较乐意接传单,看看那是怎样一回事,我们少了吃闭门羹。苦行为高铁争论「增值」了。公道点说,苦行的人什么年纪都有,不纯粹是八十后的功劳。同时,当关心社会人士要诉诸一跪一叩的模式,才能引起媒体的醒觉和关心,那实在不得不令本应以时事触觉为本能的媒体行业无地自容。
一月八日的立法会会议,反高铁阵营终声称动员了上万人包围立法会。不管实际是否有一万人,那份对立法会会议的关注和反响,也的确是史无前例地大。媒体如梦初醒,终明白支持高铁不再是「主流」意见—撑高铁的运动永远只有小猫三几只—相反反高铁才更似是社会「主流」,或至少是一股近数年来,自廿三条以后最大的反对声音。原来这才是最值得重视的新闻,社会反对温度仅次于廿三条。媒体终加强讨论事件,以我所见《明报》匆匆设立了「高铁争议」网站,并先后访问郑汝桦以及黎广德,对照他们的观点。虽然一场像样的高铁公众辩论仍因局方的怯懦或自知理亏之下而从未发生,而反高铁核心人士如朱凯迪和叶宝琳等也未获邀请在《明报》畅论反高铁的观点,更遑论八十后的声音。
可是,时间不等人。一月十五日和十六日立法会要表决了,一切尘埃落定。部分报刊仍以自欺欺人方式来试图力挽狂澜,指出高铁讨论已经历十年之类,不可再次拖延;然而我们眼见的是正反双方的互相接触才正式开始—当然在此之前,反对阵营一直想和局方沟通,只是局方总出动立法会这把尚方宝剑,说不用担心方案不善,因若方案欠妥,立法会是有权不通过拨款的。这等同寄语我们向那些功能界别的既得利益者以及保皇的民建联等望天打卦,如果你说这样的政府有良心,我很难赞同—无论如何,这些报刊乃在指鹿为马,把刚开始的讨论说成讨论十年,问心一句,该报过去十年怎样报导过高铁?而指鹿为马应否为媒体大忌?
通过拨款后,在立法会发生了一些小冲突。不幸地,那几乎成为了高铁事件的最大焦点。绝小部分、行动稍为激烈的示威人士容或有错,但相对于政府粗暴通过法案,谘询严重缺乏,对村民欠缺妥善安置,对成本效益缺乏详细论证,对反对声音缺乏起码尊重和沟通意欲,究竟孰重孰轻?如果媒体仍是要把那小数的肢体冲突置为头等大事,而把整个基建推动过程置为新闻的微枝末节,那它到底是反映了社会现实的最大问题,还是部分媒体的私人癖好?
寄语媒体
高铁一事或许已渐成过去,然而同类问题很可能会重蹈覆辙。我从不低估媒体威力,作为第四权,它绝对有能力推动香港走上正轨,造福七百万人。衷心期望媒体能在高铁一事上吸取宝贵经验,一改故辙,拒绝发梦和梦呓频频,挺身而出成为广大市民爱之戴之叫好叫座的公器。那才是媒体的天职和存在价值所在。